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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歌”与“会话”之间

发布时间:2023-06-23 13:12:02 | 来源:网友投稿

基金项目:山东大学威海分校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资助项目(YJS11008)摘要:诗歌与会话在奥克肖特政治哲学的建构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但它却常常被人们忽视了。通过对联结诗歌与会话的诗意的探索,认为诗歌确定了奥克肖特政治哲学个体维度的地位,会话确定了奥克肖特政治哲学集体维度的地位,而且在“诗歌”与“会话”之间,借由一种诗意表达上的同构逻辑,奥克肖特诗性的政治哲学得以建构。

关键词:奥克肖特;诗歌;会话;政治哲学

中图分类号:B561.59;D0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3.02.014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年 第26卷 第2期 李振东:在“诗歌”与“会话”之间

英国思想家奥克肖特(1901-1990)是作为一位保守主义政治哲学家闻名于世的,长久以来,人们对他的哲学探讨主要集中在其思想的政治与社会层面,关注的是他思想中实践的智慧、保守的个性以及对理性主义的深刻解读。奥克肖特哲学思想的另一个重要领域——美学,确切地说是诗歌艺术,却常常地被遗忘了,至少在政治哲学的领域是这样。但是正如安德鲁·沙利文所说,“在奥克肖特的实践与政治学的观念中存在着一种美学的维度”\[1\]。审慎地考察这一维度,考察奥克肖特思想中诗歌艺术的哲学位置,将奥氏的美学思想置于政治学研究的视野,一幅全然不同的政治哲学画卷才能够呈现出来。或许我们将认识到一个不同的奥克肖特,“不是一个对实践与传统的重要性进行坚决捍卫的保守主义者,而是一个把握住了我们时代的脉搏并深受其影响的激进的思想家”\[1\]。

一、诗歌:奥克肖特政治哲学的个体维度

奥克肖特的美学思想集中在其对诗歌艺术的哲学探求中,也深深地嵌入了他对一个诗意的人、存在着的人的追索中。对奥克肖特来说,诗歌这个词代表了所有的艺术,它不仅仅是一种文学体裁,一种艺术形式,更是人类精神中诗意性的外在体现。奥克肖特相信,诗歌承载着这个时代获得解救的“诗意”,也只有诗歌才拥有培育诗意的人的力量。在1937年撰写的一篇关于M·罗伯茨的评论中,奥克肖特指出,虽然略有夸大,但是“在过去的三个世纪左右,英国人(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人)的诗意情感大大降低了,……因为人们心智上显现的逻辑的、实用的倾向以及语言的肆意使用使得这种诗意性大打折扣了”\[2\]。在奥克肖特看来,一个健全的人应该关注到精神上的诗意面向,应该是在内心中盈溢着诗意的人。然而,我们所居住的世界的所有组成部分,无一例外地都已被倾向于视之为了满足人们各种欲望的材料。这个世界的居民忘却了栖居的诗意,他们听任欲望的摆布,已经“把自己的未来抵押在一笔巨大的分期付款购货的负债人的位置”\[3\]248。而奥克肖特的努力就是要召唤起人们对真正自我的认知,对诗意的人的向往。照理说,这一召唤的使命应该被赋予在人类的祭司、诗歌的创作者——诗人身上。但是,“在一贫乏的时代里,诗人何为?”\[4\]奥克肖特像荷尔德林一般如是提问。最终,我们看到的是,奥克肖特作为一个哲学家,确切地说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哲学家,担当起了清道夫的职责。在1925年的《试论哲学、诗歌和实体的关系》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这种意图。在此文中,奥克肖特探讨了诗歌与实体的关系,他的努力,其意旨并非在于描摹出一种关于实体的理论,而是要为诗歌在寻获一个健全的人上的权威性找回尊严。唯有如此,不论是作为诗歌的创作者还是作为诗歌的欣赏者,人们才能够开启借由诗歌步入诗意,借由诗意赢得本真与健全的大门。

奥克肖特认为,诗意的本源在于对“实体”的认知,而诗歌的力量就展现在它在认知实体上的优势,诗人借助这种优势也才变得神圣起来。奥克肖特充当着诗人的开路先锋,“以毒攻毒”,以哲学的、逻辑的方式向人们展现出诗意的本源,诗歌的力量,诗人的神圣。首先,奥克肖特继承了斯宾诺莎关于实体的解释,将“实体”理解为“在自身内并通过自身而被认识的东西”\[3\]59。在他看来,实体是一种对万物大全的感知,承载了人们对宇宙和人生的理解。只有对实体有一个切实的把握才能够对人之为人有一个终极意义的领悟,才能够卸下肉体上的重担迎接诗意的洗礼。而对实体的认知有两种方式,“一种我们可以称之为智力的方法,记录在哲学史中;另一种是直觉的方法,绝大部分都记录在神秘主义的历史中”\[3\]57。在这里,奥克肖特将“神秘主义”作为了指称“诗歌”的更广泛的术语。因为在他看来,“原则上,所有艺术都是神秘的”\[3\]73。虽然有这样两种方式,但奥克肖特认为只有通过直觉的方式才能够真正实现对实体的认知。因为“唯一完整的知识将是一种‘关于存在(being)的知识’。因此,尽管诗歌可以说‘这就是什么’,哲学只能说‘我所考虑的就是这种东西’”\[3\]84。毕竟,“哲学家,如果他竟能达到这一点的话,是用人类经验的各种分散的断片来创造整体,宇宙对他来说是一个宏观的世界。但对诗人来说,整体是在每个对象中;不是在他观察的巨大的宽度上和他找到和谐的经历中,而是在他所洞察的某个对象的深度上,不管这个对象是什么,这个对象是全部事物中的一个微观的世界”\[3\]77。换言之,奥克肖特认为在把握实体上诗歌更胜一筹。诗歌以一种直觉的方式去把握实体,它不需要庞杂的知识,需要的仅是精神与精神的融合。这是一种类似于佛家“一花一世界”的智境和中国禅宗“悟”的法门的认知方式,它排除了逻辑与实用的干扰,将人的诗意性纯粹地引发出来。当然,“诗人是天生的,不是培养出来的”\[3\]73。所以,奥克肖特并不期冀于每一个人都成为诗人,他希望看到的仅是人们乐于作为诗歌的欣赏者,乐于去培养一种对诗歌的信仰,“以至于人们得以解放自己,使自己获得自由,他们可以上升,乘坐在精神的翅膀上欣喜若狂”\[3\]81。

对诗意的人的期待并非就此而止,奥克肖特将这种期待延伸至了政治学的领域,也或许说,对诗意的人的期待本身就是他政治学研究的一部分。在撰写《试论》这篇文章的前一年,奥克肖特就明确地表示,政治哲学的任务,“必须从个人转向国家,从不真实的人到成为真实的人的过程中的人,并由此而扩展到各种政府的制度”\[3\]48。因此,在奥克肖特看来,政治学所研究的“人”并不是鲁滨逊式的个人,它必须被置于一个更真实的处境,也即人是作为一个社会中的人存在的。所以,奥克肖特接下来向我们展示的就是,诗意的人是真正的公民社会中的人。他的这种思想在其诸多作品中都有所流露。当奥克肖特在《试论》中言明,“人的真正的社会性,只有在他内在的渴望中才能最清楚地看到,那就是他对享有自己已经学会的或发现的东西的渴望”时\[3\]6970,他的这种认识就已经扎下了根。再就是在《论社会交往的本质和意义》一文中,奥克肖特明显地将对诗意的体验与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之人联系起来。首先他指出,“社会是一个道德的事实,而不是一个自然的事实;它是相关联着的思想的存在特征,而不是相互毗邻的肉体的存在特征”\[5\]50。因此,只有洞悉了自我的奥秘的人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之人。再联系到诗意与实体的关联,奥克肖特也说道,“如果缺乏对有限自我在宇宙中所必然占据的位置的认识,我们就不可能对自我同别的自我之间的关系有任何真正的理解”\[5\]52。所以,在奥克肖特看来,通常意义上人的社交能力并不能衡量一个人的社会性。“往往是最羞怯的人却最具有真正意义的社会交往。”\[5\]53沃兹沃斯的诗意情感、豪斯曼的诗歌体验、拉姆的孤独意蕴、拜伦的自然感知,都是诗意的人作为一个真正社会之人的明证。依靠诗意与社会的联结,诗歌、诗人都进入了奥克肖特政治哲学的世界。

二、会话:奥克肖特政治哲学的集体维度

因为诗意与社会的联结,奥克肖特对诗歌的哲学探讨逐渐地深化了。这种“深化”是与想象(imagination)和意象(images)的重要性的突出联系在一起的。当奥克肖特把诗歌作为把握实体的一种方式,而不是把实体作为诗歌不期然的结果时,尽管他有谈及“想象”,但是这时的“想象”是作为指向实体的精神能力并与直观理解相伴随的,此时的奥克肖特并没有专注于“想象”和“意象”对于诗歌,进而对于政治生活的意义。在1933年的《经验及其模式》中,我们还能够看到奥克肖特对诗歌作为一种直觉体验的不懈追求。也因如此,这一时期的奥克肖特一直为诗歌艺术挂着“神秘主义或宗教”的头衔。“最为彻底的、积极的实践生活是艺术家和神秘主义者的生活”\[6\]。尽管这在后来被奥克肖特认为是一句愚蠢的话,但也说明了这一时期奥克肖特的思想驻足之处。到1939年奥克肖特撰文《政治学的主张》时,他的思想出现了变化。因为此时他发现诗人和艺术家具有着“创造和再创造他们所在社会的价值”的力量\[5\]95,这样,诗歌艺术与宗教的关系拉开了,但是奥克肖特在这里还没有论及这种价值创造的来源,还没有梳理出“想象”和“意象”在此中发挥的作用。直到1947年《利维坦:一个神话》的发表,“想象”的重要性完全凸显出来了。在这篇文章中,奥克肖特指出:“最伟大文学的——诗的——礼物是想像这一礼物。它的作用是扩大我们做梦的能力。在它的灵感下,我们熟悉的共同之梦的轮廓消失了,新的理解迄今没有被感知过的情感在我们内心激荡起来,至今已经固化的事实再一次溶化进了无限的可能性中,而我们无需去发现变化的确切特性便清醒了,这神话(梦的实质)已经获得了一种新的品格。”\[7\]如我们所见,因为“想象”这一要素的出现,“诗意”跳出了个人的维度而走向了集体的维度,奥克肖特政治哲学的画卷逐渐打开了。

“会话”是奥克肖特政治哲学思想中集体维度的象征,因此当“会话”这一观念形态进入了奥克肖特的视野,一个由个人而国家的政治哲学宽度就完结了。而且,伴随着这种宽度的延展,我们也可以看到奥克肖特对诗意的探索更为深化了。因为,在这一行进中,奥克肖特像一位诗人一样将同属艺术的诗歌的“诗意”传递给了会话,只不过他一直未能意识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才多次地将这种“诗意”冠以“游戏”之名。首先,在1948年的《人类教育中会话的声音》中,奥克肖特集中论述了“会话”。在他看来,“会话”已不再是通常意义上的人类言说活动,而变成了一种艺术形式,而且是“所有艺术当中最文明化的和最让人变得文明的艺术形式”\[3\]157。在会话中,“支配的渴望(它比任何其他激情都更能使头脑激怒)是不存在的;很可能不存在任何证实什么东西的思想,没有准备展开的论题,没有需要遵循的计划。成功并不在于讨论中某种无可置辩的声明作出的结论;失败也是这样。成功就是维护这种精致的、虚幻的平衡,使那些已经不可思议地拥有生命的话题继续下去。我们可能赢得一个位置,获得一点分;但这是偶然事件,因为谈话没有赢家”\[3\]159160。显然,奥克肖特为我们描绘出的是一幅诗意浓重的道德生活图景。在这一图景中,人们不再为欲望所累,生活展现出了一种“游戏性”,就像是“一场纸牌的游戏”\[3\]165。当然,奥氏所言“最文明化的和最让人变得文明的艺术形式”其意并非仅此而已,我们还可以看到,在奥克肖特的视野中“会话”已成为了一种多元表达的文明政治的缩影。“政治是最符合成为一门会话的艺术的科学”\[3\]163是对他这种思想的最有力的注脚。在随后发表的《巴比塔》和《信念论政治与怀疑论政治》中,奥克肖特把这种会话艺术式政治的思想融入进了他的道德生活形式和政府统治形式的具体研究。在《巴比塔》一文中,奥克肖特分别铺述了道德生活形式的两个极端,一种形式全部是习惯,另一种则全部是思考。在奥克肖特看来,文明的道德生活形式并非是任何一个极端,而是两者会话后的组合,即“以第一种极端占据支配地位的混合形式”\[8\]。这种形式能够充分发挥会话双方的优势而尽量避免单独存在时的缺陷。与该文类似,在《信念论政治与怀疑论政治》中,奥克肖特认为统治活动的政治风格也存在两个极端,而且最适合的统治风格应该是这两个极端会话后“协调了的不一致”\[9\]。在这里,奥克肖特似乎为我们展现了他政治性格的中庸色彩,但实质上,纵观奥克肖特的政治哲学,这种“中庸”恰是奥氏思想中诗意的流露。在1959年的《人类会话中的诗歌之音》中,奥克肖特对“会话”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提高。在此文中,会话作为一种多元表达平台的思想更加清晰可见,科学的表达、实用的表达、历史的表达以及诗意的表达等等诸如此类都具有了自己鲜明的特征而纷纷入围成为了人类言说中平等的一员,这种对“会话”的深度解析无疑为奥克肖特理性主义政治批判增加了力度。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诗意”在这里呈现出了二重性:一则先前赋予会话的“诗意性”,或言“游戏性”在此明确指出,二则诗歌作为传达诗意声音的典型登上了会话的舞台。诗歌与会话终于出现了同台演出的局面。诗意的人与诗意的国家联结在了一起。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奥克肖特由个人而国家的二维视野下的政治哲学画卷完全打开了。一个由诗意的人到诗意的国家的画卷呈现在了我们面前。但仍然留待我们答疑的问题是,在“诗歌”与“会话”之间,这种诗意性究竟是如何贯通的呢?其有无潜在的逻辑必然性?

三、在“诗歌”与“会话”之间:诗意表达上的逻辑同构

在对霍布斯思想的解读中,奥克肖特曾直言,不要轻易地把一个思想家思想的连贯性作简单地割裂,那是一种“捧场而非解释的做法”。在关于诗歌诗意与会话诗意的关联性上,我们前述的工作正是要确立起这样一种基本的连贯性,就像奥克肖特对霍布斯所做的那样。但前述的连贯性是以“诗意”为线索的,是在历史的延展中拾获的,而进一步的探究却需要我们重新捕捉线索,去发现连贯性的诗意中可能存在的方法论上的逻辑,而不再是单纯的时间线上的逻辑。或许,在这里提前给出文章的论点是明智的,因为这一论点在逻辑上的复杂性。我们的论点是:“诗歌”与“会话”在诗意表达的逻辑上是同构的,在“诗歌”与“会话”之间,依靠这种诗意表达上的同构,奥克肖特建构起了自己诗性的王国。

在探究的开始,我们面对着诗意的两个维度,必须择其一来开始我们的审查。对此的选择,站在奥克肖特的立场来看,从诗歌之诗意性开始应该是更为妥当的。因为在奥克肖特看来,虽然政治哲学的研究不论从个人开始还是从国家开始,其论点都同样合适,但对探究的实际目的来说,在从个人开始,并追溯国家从个人本质的必要性中合乎逻辑地产生时,我们不会犯太大的错误。而且事实上,奥克肖特自始至终都是以人为研究对象的,正如他所说,“政治学是一种以人为主题的道德科学。要么是这样,要么什么也不是”\[3\]43。当然,不论从诗歌还是从会话开始,我们都要集中在他们所共同执意的“诗意品格”。奥克肖特始终相信作为存在着的人是有着诗意品格的。从最初的有关诗歌与实体的关系探求,到后来诗歌作为一种诗意表达的典型,尽管诗歌诗意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但言说的都是人的一种诗意品格。只是,当奥克肖特专注于诗意表达的特征时,他政治哲学的诗意逻辑才澄明了许多。在《人类会话中的诗歌之音》中,我们看到奥克肖特开始了他对诗意表达特征的关注。也是在这里,“想象”和“意象”的重要性又得到了延续,而且是得到深化了的延续。奥克肖特摆脱了诗歌诗意在实体认知上的单一探讨——当然未至于否认对“实体”的认知作为“诗意”的来源这一事实,而转向了诗歌诗意的表达,并借由“想象”和“意象”的阐释将这种“诗意”表达的特征完全展示了出来。依靠对会话中诗意表达的哲学探讨,会话本身的诗意性特征也忽隐忽现了。首先,奥克肖特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自我和非自我投身其中并进行思考的经验世界,自我表现在行动上,这种行动被称为“想象”,而在想象中,自我创造并识别各种意象,同时在这些意象中运用各种才智,以合乎角色的方式活动。实用性想象活动的特征是欲望和获得,科学性想象活动的特征是探索和理解,而诗意性想象活动的特征则是遐想和乐趣。诗歌,既是遐想的结束又是遐想的开始,它作为诗人与欣赏者的中介,融“想象”与“意象”于一身:诗人以特有的想象模式将诗意融入了诗歌,诗歌又以自身特有的意象模式将诗意带给了诗歌的欣赏者,最后,诗歌的欣赏者借着这种特有的意象模式展开了诗意的想象。当然,奥克肖特并无意探讨诗意的传递过程,他仅仅是要展现出一个诗意之人的诗意表达特征。要知道,诗人与诗意之人是有区别的。诗人可以说就是诗意的化身,他们的职责就是进行诗意的想象,而诗意之人则更倾向于作为诗意的信仰者,他们也拥有进行诗意想象的大脑,但是他们的优势却是并不执着于纯粹的诗意,而是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诗意,将自身的诗意置于一个道德生活更恰当的位置。因此,可以说,诗歌诗意表达的逻辑就是诗意的想象与“自知之明”的结合。

再言及会话。尽管奥克肖特没有言明会话诗意表达的特征,但我们在奥克肖特对会话特征的描述中却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在奥克肖特看来,会话在诗意的表达上具有与诗歌诗意表达同样的逻辑:会话就是文明的巨人创作的一首诗歌。在这首诗歌中,科学的表达、实用的表达、历史的表达、诗意的表达,还有更多奥克肖特所没有列举的表达,其意蕴都不仅仅是一种会话的参与者,它们更是作为文明的一首大诗中游走着的意象存在着。在一首诗歌中,“诗意性意象之间的关系本身是一种会话关系;它们既不相互确认也不相互驳斥,它们只是相互激发,彼此结合,但这不构成一个预先设计好的结论,而是构成另外一个更加复杂的同类意象。进一步说,诗歌不教给我们怎样去生活或者教给我们应该赞同什么”\[10\]247。同样地,如诗歌一般,会话中的这些“意象”“没有要去发现的真理,没有要去论证的命题,也没有要去寻求的结论。他们相互间的交流,与教导、劝说或驳斥都无关”。它们“天马行空,相互缠绕,彼此回应,并激发彼此作出全新的运用。没有人会问这些思想从哪里来,它们的出现基于什么样的权威;也没有人会关心它们参与会话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会话中没有中心人物或仲裁人,更没有看门人会去检查会话者的资质证明。每一个参与者都因其表面价值而被接纳,任何东西只要能使自己加入到思考之流中便没有不被许可的。而且,会话中言说的表达也不构成一种等级。会话不是一个被设计出来用于谋取外在利益的事业,不是一场胜利者可以获得奖项的竞赛,也不是一种诠释活动,它是一场灵感闪现的智力探险”\[10\]199。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诗歌的想象与会话的“想象”是如此的相似。不仅如此,进一步的考察,我们还会发现,诗歌在人类活动中所确立的位置——这是一种“自知之明”——是与“会话”在人类“文明的集体之梦”的历史上的位置等同的。对于诗歌诗意的表达,在奥克肖特看来,它仅是人类活动众多声音中的一种,“去倾听诗意表达就是要去享受一种瞬间的释放,一种短暂的迷醉,而非享受一场胜利”。当然,也可以把诗歌诗意看作一种对实用性表达泛滥的“解救”,但就诗歌的本质来说,“诗是一种解脱,是生活之梦中的梦想,是种植在我们麦田里的野花”\[10\]248。与个体的生活之梦一样,集体的文明之梦也具有着自己的多样性,利维坦即是其一,而“会话”则是这平等的梦想中的另一种,但它的特色却是富有着诗意性。沉睡于梦境的我们都是这梦的奴隶,我们无法摆脱,我们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做得一场美梦,一场富有诗意的梦,比如“会话”。而诗人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们有使得人们做梦做得更加深沉的能力。奥克肖特或许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位诗人,但他是以哲人的笔触调绘出的诗意画卷。尽管从现时代来看他钟情于“会话”之梦,但他也清楚地认识到,“会话”也仅仅是文明的集体之梦历史上的一种短暂的迷醉,它是种植在我们麦田里的令人欣喜的野花。言至于此,在“诗歌”与“会话”之间的这种同构逻辑便显而易见了。也是在此基础上,可以说,奥克肖特建构起了自己的诗性王国。

四、从理性王国的建构到诗性王国的建构

这是一个理性主义抬头的时代,科学与实用的声音几乎垄断了我们会话的舞台。自负的人们抛却了人性中诗意的维度,吹起理性的号角,去建构自己的理性王国。但在奥克肖特看来,这种理性的王国只不过是变相的巴别之塔,最终避免不了塔毁人亡。而那些真正属于福地的人是那些不论在个体的会话还是在公共的会话中都为诗意留有席地,并把这种诗意长久保存在人类活动地图之上的人。奥克肖特正是在捕捉到了这种诗意缺乏的现实与诗意优势的图景基础上,才开始了他对诗意政治的构想。但是无论如何,尽管奥克肖特把握到了这时代的脉搏,尽管奥克肖特并没有忽视人性的其他维度,他对政治中诗意图景的构思从实践上看都不能说没有激进的成分。只是这种激进成分是漫布于政治与道德生活的形式之中,哪怕为其冠以乌托邦之名,也是无关大碍的。真正重要的是,我们能够依循着奥克肖特对时代的诊治,前进于治病救世、养病存世的路途。或许是我们该反思理性的真正用武之地的时候了,正如奥克肖特所展示的那样,我们无需质疑理性的客观存在,只需要将理性的乌托邦束之高阁。既然我们梦想诗意,那就让这种诗意流溢出我们的思想,在“诗歌”与“会话”之间,让它成长为诗性的王国。这大概是政治哲学应有的一种时代面貌,而真正的哲学家不应再沦为理性的奴仆,而应该成为理性的灯塔。在建构诗性王国的路途上,他的真正的任务就是要为那些诗意的人放大诗意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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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Oakeshott M.The Voice of Poetry in the Conversation of Mankind\[M\]∥Rationalism in Politics and Other Essays.London:Methuen&Co.Ltd.,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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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部第26卷 第2期2013年4月武汉理工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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